第3章

大庭广众之下,他胆子竟然这么大。

教练被救了上来,没什么大碍。

水鬼少年被队员们压着,他也死死地瞪着教练,眼神似乎要吃人。

“你干什么!”我冲他吼出声。

“他骂你!”他也吼。

我上前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声音从空旷的训练室里回荡了好久。

众人见我认识他,便将他放开。

我让教练报警,教练给我放了半天假,劝我有话好好说。

回家的路上,水鬼少年还跟着我,只是距离近了很多,就在我身后,亦步亦趋。

“能不能离我远一点,算我求你好吗?”我停下脚步。

他也停下,无辜抬眼:“你救了我。”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义勇为了,求你,离我远一点,我认真的。”

他不说话了,脚尖摩擦着地面。

我忽然来气,狠狠推了他一把,他没站稳,后退几步坐到地上。

“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救你,我不敢下水了,本来下个月我要代表省队去参加国赛的,拿到名次我就可以进入国家队,现在我再也没办法游泳了!”

我越说越生气,冲上去一拳一拳打在他脸上。

他愣了会,拳头落到脸上,不仅没有躲,反而笑嘻嘻受着。

我跪在地上,抬头望天,到底怎么样,才能摆脱他?

如果早知道,就该让他淹死。

我救了他,谁来救救我啊?

“你不让我跟你回家,我会想别的办法,就像昨天晚上的那个孩子一样。”

我颓废而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嘶吼。

他一声不吭。

等我发泄完了,他站起身拍拍**,乖乖跟上。

还是被他如愿,跟我回了家。

就这样,我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他也从不打扰我。

我还是不敢下水。

教练说,如果一直不能克服心里的恐惧,就只能放弃游泳。

水鬼少年不知道他荒唐的行径已经彻底毁了我的事业。

今天教练又找我谈了一次,国赛的人选已经另外选出来了。

“你在我手下训练了五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能力,可游泳运动员,一旦对水产生了恐惧,那就证明他彻底和这个职业无缘了。”

我不说话,心里十分清楚,教练的话是对的。

“我们省队一下折损两员大将,这次进国家队恐怕难。但候补队员必须尽快选出来,所以我希望你想清楚,尽快做出决定。”

我攥紧拳头:“我退赛,重新选人吧。”

教练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离开了。

我从小就练习游泳,尽管学业没有落下,但游泳对我来说,早就当成了一辈子为之奋斗的事业。

突然不能从事游泳运动,一时间,心里边空空的,好像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回到家,我看到眼前这一幕,所有的怅然若失全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愤怒。

我家被人砸了。

入户门四敞八开,门口的鞋柜倒下来,卡在门框中间。

里面不时传来打砸的声音。

听动静,应该砸到厨房的盘子了。

我跨过鞋柜,刚巧撞上鼻青脸肿被推出来的水鬼少年。

他脸上已经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左眼肿的老高,眼睛里充满红血丝。

我下意识扶住他:“怎么了?你又得罪人了?”

他见是我,面上闪过一丝慌乱,着急将我往外推:“哥,你先出去。”

厨房的声音停下。

里面走出来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壮,大冬天的穿着短袖,胳膊上全是纹身,看不出皮肤本来的颜色。

“哟,小子,这是你哥?来得正好,帮你弟把钱还了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看着这一片狼藉,心里只觉得累,累极了。

我有生之年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要让我碰上这个水鬼?

他简直是个吸血鬼。

“你欠钱了?”

水鬼少年缓缓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回了房间,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丝绒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我奶奶给我留下的她和爷爷年轻时收藏的一块玉。

“我帮你还钱,你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吗?”我把盒子打开,问道。

他扫了一眼盒子里那块通体碧绿的平安扣,不说话。

我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我说,我给你还钱,你能不能滚?”

要债的也看见了我手里的玉,开始打圆场:“兄弟,老大可说了,你要再不还钱,就砍你一只手。”

水鬼少年猩红着双眼,恶狠狠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说话!”

我用力摇晃他的头。

“……好。”他闭上眼,说道。

我满意了,将盒子递给要债的,他们满意离开。

我在沙发上扫出一块能坐的地方,半躺半坐下:“你走吧,别来了。”

水鬼少年慢吞吞爬起来,带上衣服离开。

我没让自己闲下来。

楼道里的风呼呼往家里灌,我把门口的鞋柜竖起来,关上门。

他们只砸了客厅和厨房,我将客厅收拾干净,收拾到厨房的时候,看到地上被摔了一地的饭菜。

尽管已经凉了,可还是能闻见隐隐的香味。

把被摔坏的东西全都扔掉,家里收拾干净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不能再游泳,我只能捡起大学时学习的专业。

辗转几天,一直在联系之前的老师,报名了研究生答案,每天图书馆和家里两点一线。

水鬼少年果然没有再出现过。

只是当我发现我家房产证和另外一块玉不见了的时候,就知道,他回来过。

帮他还钱的时候房产证还在,另一块玉也在。

不过几天时间就不见了。

这期间能进我家的,只有他。

我了然一笑,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请假,本来明天跟他约好了去旁听一节课的。

“丢了东西报警啊,贵重不贵重?”老师问。

“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我知道是谁拿的。”

我挂掉电话,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个红本本和一个盒子。

如果水鬼少年在场的话,一定能看出这两个东西,和他拿走的那两样,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