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本是天族战神,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

世人都敬我、畏我,唯独不敢有人爱我。

直到我历劫身死回归后,某个天族废柴缠上我了。

“夫人看看我,我是你夫君啊!”

1

“恭贺战神回归!”

“恭贺......夫人?”

我本祥和地回敬着前来祝酒的各路神仙,口中还含着一口从未吞下的美酒,听到这一声“夫人”,差点被呛死。

这一声“夫人”就像天上劈下来的一道雷,把在场的诸位神仙惊得下巴都收不回去了,一个个张着嘴巴面面相觑。

“夫人,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千辙啊。”

一旁的小仙娥绮襄努力帮我顺着气儿,我边咳嗽边抬眸望向对面这个目光炯炯的男子。

太辣了,这酒太辣了,根本说不出话,憋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简直就像激动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夫人也认出我了?,夫人,这段时日我好想你,我本以为此生不会再遇见夫人了,却没想到......”

“哐!”酒杯被天后狠砸在桌上,众神仙伸着脖子齐刷刷地向天后的方向看过去。

“放肆!我看平日里就是太纵容你了,在如此隆重的场合,竟如此不知礼数!”天后的声音一震,众神仙又齐刷刷把脸埋下,彼此间暗戳戳地进行眼神交流。

“母后,我并未胡说,她就是......”

“来人,把二殿下带走!”天后手指一动,一道捆仙锁飞出,将这位二殿下五花大绑,叫了几个人立马将他抬走,将话说完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众神仙小声议论,都知道天族的这位二殿下最是不学无术、贪玩成性,十年中有九年都是在人界游玩。天后以前还为他日夜忧心,想为他说一门好的婚事,希望他成家后能收收性子,好歹不至于长成一个废物。

但不知从何时起,天后也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不闻不问了,甚至当着各位神仙在恭贺我回归天界的盛宴上,丝毫不顾及自己二儿子的面子,用这种方式将他送走。

让我更佩服的是,这个二殿下竟然直到声音消失在宫殿之前,都一直不依不饶地唤我“夫人”,好像是真心期待着我能和他相认。

思及此,我不禁汗毛倒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莲生上神,我儿酒后失言,神经错乱,我们代他向你赔罪。”天尊说罢,和天后一起举起酒杯,朝我一送。

为了挽回尊严,我重新恢复往日的神态,朝天后举起酒杯,嘴角扯出点笑客套了一下。

一顿美酒佳肴后,我步往以前的住处,本想放松放松,但遇到的神仙太多,只得一路端着架子,身后还不时传来他们的夸赞,说我战神之姿气度不凡,能擎天架海,战力高强,天族得我一得力干将,是他们的幸事。

好不容易行至战神殿,跟旁的一众同行道了个别,浑身刚松弛下来,突然眼前闪现一个青影。

“夫人,近来可好?我......我实在没想到你竟是战神,请夫人原谅我,现在才找到你。”

抬头,又是那位二殿下云离。

我实在是没了心情再跟他纠缠下去,面无表情,冷声说道:“我并非你夫人,你认错人了。”

“如苏......”

“那是谁?”

“莲......莲生。”

“你贵为天族二殿下,而我们从未有过交集,按礼数,你怎么着也得称我一声上神吧?”

我越过他,径直向战神殿门走去。

“这个东西,你总还认得吧!”

他冲上前来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非得让我看清他手中那个丑得惊人的香囊。

“什么东西,竟丑到这种地步。”

他愣了愣,似乎也没想到我竟会这样说。

我冷眼一瞥,故意让他看见我那嫌弃的表情,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做了一个好绝情的场面。

背后没有传来声音,他既没离开,也没有再追上来。

“上神,刚刚二殿下看您的眼神好生幽怨,就好像您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女一样。”绮襄如是说道。

我:“......”

绮襄替我准备了一些醒酒汤,淡淡清香萦绕,竟让我有点恍惚。

绮襄说,这是她在老家时学得的醒酒汤方子。她曾经是人界冀州城外一株野生的荀草,机缘巧合下得到修成了人形,来到天界做了一只小仙娥,训练了一阵,就分配到战神殿,由我赐名为绮襄。

“冀州城啊。”我兀自喃喃道。

谁曾想,历劫中最后一次闭上眼之前,记忆里那张金相玉质但神色悲切的脸,竟然和天族二殿下云离一模一样。

我本是天生的战神,在外人看来,我一直都是一个杀伐果决、冷面冷心的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一想起小我千岁的云离缺心眼一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那样叫我,我这张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

或许他还以为我与历劫时的性格一模一样,以为活了万年的我,会在乎那短短的十几年。

2

那时候,我没了天族记忆,只知道自己是瀛国人,将军府赵将军的次女赵如苏。我有一个温柔大方的阿姊赵芙滢,和总是与我不对付的阿弟赵铮。

不知道为什么,阿姊明明只长我一岁,但大家闺秀的礼仪学习,却比我严苛好几倍。身在将军府,在赵将军的耳濡目染下,我也喜欢上了舞刀弄枪。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上带下来的习惯。

“如苏,你小心点,别被阿娘看见了,不然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那日初夏蝉鸣,正认真学习玉琴的阿姊余光瞥见一记刺眼的亮光,侧身探头过来好奇地看我在琴桌下鼓捣什么东西。

我见阿姊也十分感兴趣,便大胆地将这柄短刀拿出来。

银质的刀身上,金色的纹路在斜照进来的阳光下发着金光。连阿姊也忍不住夸赞。

“这是林清衍那家伙送给我的,也不知道他巴结我到底要干什么。”

“林清衍?尚书府的林清衍?”

“正是!”前几日赵将军、赵夫人带我和阿姊去林尚书府上参加林尚书母亲的生辰寿宴,正是那个时候认识了林尚书的儿子林清衍。当时阿姊还跟我悄悄说他看起来是个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

阿姊闻言,垂下眸,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的神色。

我还挺傻的,以为阿姊竟也有和我相同的喜好了,激动道:“阿姊,你若也喜欢短刀,我改日一定亲自替你设计好看的花样,保证比林清衍这把好看一万倍,锋利一万倍!”

然后林清衍送的这把短刀就成了茶余饭后我给阿姊切西瓜的工具。不仅如此,他还老是邀请我和阿姊等一众**公子去他府上做客,吟诗作赋,饮酒作乐,还常常套我的话。

直到阿姊及笄礼之后,林夫人上门提亲,我才恍然大悟。

但却被赵将军毫不留情地一口回绝了。

赵将军面对跪在他身前泪如雨下的赵芙滢,却丝毫没有动容。而赵夫人也一言不发。

只有我在事后安慰整日闷闷不乐的阿姊。

没几日,圣上下旨,封赵芙滢为太子妃。阿姊起身接旨后,在原地愣了许久,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阿姊......”

阿姊好像突然回过神来,朝我一笑,声音淡淡的,像是快灵魂出窍般虚弱:“没事。”

那一日初雪,我却没能拉住阿姊和我做往年常做的事,一起去后山竹林小屋里煎一壶暖茶,赏远方的纷飞落雪。我只能看着阿姊落座于玉琴前练琴,欢曲不见欢意。

一年后,阿姊带着我亲手为她设计的蓝纹短刀,嫁去了东宫。

而我的及笄礼甚是冷清,甚至还有一直招惹我的赵铮。

赵夫人比起我,确实更爱赵铮,或者说,她其实只爱赵芙滢和赵铮。都说老二最不得父母宠爱,在赵铮出生之后,我也真真切切地体味了一番。但为何赵夫人对赵将军也是如此冷眼相对,我就不得而知了。

圣上又下了一道缺德的旨,将我许配给远在边塞冀州城,他亲弟弟安王的儿子,世子宋千辙。

3

“莲生上神,您听说了吗,前几日在战神殿前拦着您的那位二殿下,这几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人间历劫回来之后,一直觉得疲乏,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在战神殿后院那一片莲花池中的闻风亭小坐歇息,闭目养神。这份清闲,倒是曾在那片竹林小屋中体验过数次。

绮襄轻轻走过来,她知道我并未睡着,就迫不及待地和我八卦她今日所见所闻。

“听别的仙子说,二殿下以前不喜练功修习,整日到处游玩,毫无进取之心,和他的哥哥大殿下差远了。一个是天之骄子,受众人敬仰,一个是浪荡纨绔,遭众人唾弃。”

“绮襄,这些话可不能在别的人前说。”

“但就是这几日,二殿下好像突然开了窍一样,在殿中闭门不出,没日没夜地读书学习,每日都能看到二殿下在树下练功。”

绮襄忍不住地一直讲她听来的那些八卦,平日里我确实也是有一些惯着她们,因为我不喜欢规矩太多,不喜欢他们都对我敬畏,连说个话都颤着牙说不利索。但其实无论我再怎样装得和蔼可亲,其他人也都因为我战神的身份而有些畏惧我,毕竟我手上曾沾染过的鲜血,或许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的。

但绮襄见我那般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后,却不曾害怕,说她一见我,就有一种亲切感。起先我以为那也是用来假意奉承我的话,后来才发现,这小草好像确实是有些天真。

“一开始,奴婢认为二皇子不过是见战神殿下天人之姿就心生歹意,口无遮拦地想调戏您一番。”

我不由得汗颜,微眯着眼睛盯着她那张巴拉不完的嘴,心里想着口无遮拦的是她才对吧。

“结果没想到,二殿下好像真的对您一见钟情了!他一定是自觉配不上上神您,所以决定奋发向上,想搏得您的芳心!”

绮襄还在眉飞色舞地讲她胡编乱造的离奇故事。

我却没再继续听她讲下去。因为我很清楚,云离他喜欢我这件事,根本不可能!且不要说过去的几万年来,我与他从未有过多交流,就算历劫时我与他曾成为过夫妻,人间短短十几年,如何能与他此前的万年相比?

更何况云离一直喜游历四方,那十几年,不过是往日云烟,于他,不值一提。

我虽这样想,往事却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4

嫁给云离在人间历劫时的肉身宋千辙后,安王府的所有人似乎都对我有些许敌意。

成婚那日夜晚,月亮悄悄爬上柳稍,我端坐在婚床上,手持团扇掩面,等待着宋千辙前来洞房。一开始,我本来也同其他的新娘子一样万分期待,期盼快点见到自己的郎君。而且,早在萍州将军府时,我就听闻过宋千辙,说他少年英雄,英勇无畏,断金破铁,能以一当十。于是心中就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和爱慕。

一直等到很晚,我的眼睛都快困得合上了,终于听到门外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顿时睡意全无,两只握着团扇的手都紧张到有一点冒汗。

来人进屋,隔着团扇,模模糊糊地只见来者身姿挺拔,着一身喜服,停至我跟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来,食指和中指搭在团扇上框,轻轻往旁边一拨。

“赵衷之女?”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因有些许害羞,不敢抬头看他,敛了眸紧紧盯着抓着红绸的手。

闻言,我却是一愣。轻轻抬头,看向那张俊美但冷冽的脸。

“家父确是赵衷,我是赵家次女赵如苏。”说完这句话后,心里渐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宋千辙一声嗤笑,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然后转身坐在酒桌旁两张安排好的椅子上。

我并没有跟过去。其实按照结婚流程,现在也应该是共食祭礼的三牲,共饮合卺酒的时候。我不知道宋千辙此刻坐在那里是否是在暗示我此刻应该前去,但我看不惯他这副高傲的嘴脸,甚至还那么明目张胆地嘲讽我!心中之前对宋千辙所拥有的美好幻想此刻已经破碎掉了一大半,我赵如苏也不是那种喜欢用热脸去贴冷**的人,索性翘起了二郎腿,两只手往后一撑,翘起的脚还一颠一颠的。

“不好意思,我太困了,剩下的礼仪你就一个人完成吧,你就假装成是我跟你一起完成的。”

宋千辙略有不解地皱眉看着我,似乎是见我这般无礼的态度,突然有些恼了。

“好啊,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我一惊,立马跳下床,往离他远处后退,做出防御的姿态。

我每往后退一步,他就大跨一步向我走来,直到我后背抵上木墙,他也离我不到一尺的距离。

我仰头瞪着他,他又装作不解的样子,低下头,在我左耳边轻轻呼出热气。

“你说,接下来该干什么?”

耳朵痒痒的,他的脸几乎快贴到我了!我想往右逃走,他的左手却突然伸出将我挡在里边。我顺势蹲下去,打算从他左手下边快速溜走,却不想他的反应也是极快,左手立马抓住我的右肩,将我提溜着扶正。

“往哪儿逃?”

自己的一切小动作都被看破,我气得直接猛提膝盖,想要直击他的下部,却突然被他的右手牢牢挡住我的进攻,还抓住我的腿,将我往他身前一带,我身子不稳,两手不自觉放在了他的胸前。好一个暧昧的动作,让屋外看着窗上人影的侍女小厮们都不禁脸红心跳。

我自己平日里的训练,在宋千辙这里,竟就像三脚猫功夫一样。

霎时间,我的脸滚烫起来,我与他的身体现在是紧紧贴在一起,紧张到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干脆直接一闭眼,将脸深深埋进宋千辙的胸前,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让自己和他贴合得更紧密。

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一绷,我暗喜,装作软声细语地说道:“我不逃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他就猛地一把将我往后推,就像是将我这块虎皮膏药剥离他的身体。

**在墙上,终于稳住了,长舒一口气。宋千辙这时倒是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是极不自然的表情。

我正想告诉他井水不犯河水各占一边床的想法时,他突然转身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我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忙急着说道:“哎!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