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一刻,我好想问问褚仁轩。

明明我们也曾对着山川明月许下过: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言!

明明你还说过,要十里红妆迎娶我,让我风风光光做你唯一的妻……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羞辱我?

这时,一阵细微的声响从窗户边传来。

“谁在外面!?”

褚仁轩凌厉的声音响起。

而后,门被人轻轻推开,我听见程茗菁娇俏的声音:“仁轩哥哥,是我,茗菁……”

褚仁轩有些惊讶:“茗菁,你怎么来了?”

程茗菁笑声里带着愧疚:“姐姐救了我,我应该照看她。”

她撒谎。

自我为了救她摔落悬崖,已经整整十三日,这亦是她第一次来看我。

她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褚仁轩而来。

我听见一片窸窣的布料摩擦声。

是褚仁轩紧紧搂住了程茗菁,他的语气里满是怜惜疼爱。

“茗菁,你果然善良,她过去那般害你,你却还肯来看她……”

程茗菁笑着摇了摇头:“夏菁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方才我来时,萧寒哥哥好像在找你……”

褚仁轩说:“我这就去。”

下一刻,我感受到程茗菁动作轻柔整理我的发丝。

“程夏菁,你都这幅鬼样子了,还要在我们之间横插一脚。”

“你如今是活死人,但你身边那个小丫鬟可还活蹦乱跳的……”

我已无波澜的心脏猛跳起来,甚至无法动弹的手都在发颤。

我想警告程茗菁:不准动小水!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可我只能躺在这里满心煎熬,听着程茗菁下令:“程夏菁身边这群刁奴,给我全部调去外院做粗使丫鬟!”

话落,我便听见小水的呼声:“不要,小水不要离开小姐……”

我想阻止,可我没办法。

自程茗菁认祖归宗后,我对她百般讨好。

可她还是会故意跳进水里,缩在褚仁轩怀里哭着说:“姐姐若是看不上我,我走便是,何故要害了我的性命?”

她也会故意在我面前摔碎了她精心制作的火锅,然后对着爹娘兄长哭诉。

“我只是想让姐姐尝尝,可她却掀翻了火锅,骂我整日市井做派,比不上她半点贵女姿态。”

如今我才明白,我与程茗菁,天生便是对立的。

我享受了她十六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她怨恨我。

但我为了救她跳崖,已经还了这份恩。

为何?程茗菁一定要至我于死地?

我想不到答案,日子就这般昏沉沉地过着。

这天,程茗菁竟带着娘亲来了。

娘亲的脚步渐近,而后惊呼道:“她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闻着娘亲身上熟悉的味道,我好想扑进她的怀里大哭一场。

说我受了多少苦,说我身上的伤有多疼。

但我却不能了。

因为程茗菁回来后,她就会用厌烦和冷漠的表情看着我,狠狠推开我说:“我不是你的娘,茗菁才是我的女儿。”

回忆间,我又听见娘亲大发雷霆的声音:“怎么会瘦成这样?是你们这群刁奴苛待了她是不是!我家夏菁福——”

娘亲的话戛然而止,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要说,我家夏菁福大命大,天生就是享福的命。

这是在程茗菁回家之前,她常常对我说的话。

可如今,她再也不会说这句话了……

房间里一时之间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我听见程茗菁柔柔开口:“娘亲,我听说找人成亲冲喜,把病气渡过去,姐姐就会痊愈。”

娘亲没说话,一个丫鬟也附和道。

“夫人,这冲喜之事奴婢也曾听说过。只要将大小姐与人配了婚将病气渡过去,便能痊愈了。”

我意识到了程茗菁要说什么,疯狂想要阻止。

可声音却像是锦缎一样卡在喉间,什么都说不了。

着急间,我听见娘亲哑声问:“她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又有谁肯娶了她?”

下一刻,程茗菁如恶鬼般的声音砸在我的心上。

“冥婚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