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许嘉泽一夜未归,他赶回家时我正收拾着行李。

他看到我有些心虚,拿过衣服帮我叠着。

“昨天去买药的时候公司出了点事。”

我嗯了一声,用并不灵敏的左手合上箱子。

许嘉泽抓了把头发,“你要去哪?不至于这点事就和我生气吧?”

我叹口气,“听说灵隐寺很灵验,我想去拜拜让左手快点好。”

我骗他的,其实我想去给纪念求张平安符。

愧疚浓成一团雾气,弥漫在他的眼睛里。

“那我陪你一起去。”

我没做声,看了看许嘉泽白皙的手腕上戴着的新腕表。

他下意识遮住,尴尬地解释“客户送的,得给人家个面子嘛。”

我低敛下眼睫,好似认同了他的说法。

傍晚出发,杭州距我们不算远,坐飞机一小时就到了,我们租了间民宿住了一夜。

凌晨,我冷得牙齿发颤,迷迷糊糊转过身想喊许嘉泽。

发亮的屏幕刺眼,许嘉泽缓缓打下问题。

“待产包要准备哪些东西?”

眼泪忽然掉下来,划过鼻子又钻进耳朵。

我不知道,许嘉泽问出这个问题时,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

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许嘉泽事业有些起色之后,开了家分店。

那天早上,他带着律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出差,留我和几个员工在店里看店。

傍晚,来了一群黑道上的人,砸了店里的东西。

混乱中,我不小心掉下二楼,血流了一地。

他们把我送进医院。

先引产,再清宫,后手术。

我的左手废掉了,六个月的孩子也没了。

医生说她已经成型了,是个女孩。

可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她就已经被送去火化了。

术后,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纪念。

她哭着对我说,“淮淮,手一定会好的,都怪我,我为什么没去陪你。”

第二个人是领头的黑老大。

他愧疚地说,“手下人不懂轻重,我对不住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

第三个人是许嘉泽。

他难过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以后一定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我伤心欲绝,问他那些人是谁。

他说一个合伙人欠债不还故意报了他的名字,他已经处理好了,我只要安心养好身子就行。

许嘉泽让我只当是一场阴差阳错殃及池鱼的意外。

可我的代价却是一只手和一个孩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

许嘉泽穿戴好,晃着我的被子“快起床,这时候去求最灵验了。”

我烦躁地把头继续埋到被子里。

他见我不应,有些烦躁。

“你昨天一直咳嗽害得我都没睡好,我今天还特地起个大早准备陪你一起去,你现在又变卦了,这样半途而废,以后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我不管你了,我自己去了!”

我张着嘴,却吐不出半个字,喉咙又干又涩,仿佛被什么东西黏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嘉泽自顾自地离开,摔门的声音异常大。

我艰难地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温度计,一量,41度。

全身滚烫得厉害,却还是冷得发颤。

我给前台打电话,用光力气也只能发出赫赫的声音。

我挂了电话,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脖子上肿了一块,我不敢摸,我猜一定很疼。

我忍着眼泪,换了件高领衣服。

颤巍巍走出去,下楼时虚脱地踩空台阶。

接着,滚啊滚。

像个球一样掉落在地。

前台的人尖叫着来扶我,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