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喂养夏夏

我兴奋地回到家,正打算好好感谢一番小夏夏,却发现它显出了黑乎乎的原形,有气无力地趴在我肩上。

我吃惊不小,连忙小心地把它托下肩,放在桌上。桌上有一个毛绒绒的窝,是我拿半个鸡蛋壳粘上一些羽毛做成的,夏夏趴在上面,鸡蛋壳慢悠悠地晃着,像一把舒适的摇椅。夏夏很喜欢。

我盯着它,焦急地询问:“你怎么了?”

夏夏突然张大嘴巴,“好饿啊!”

我吓了一跳,它竟然能张开这么大的一张嘴,夸张程度不亚于蛇。我这才想起它说的喂养的事,赶紧询问详情。

原来夏夏这样的神物也不能白嫖,需要精心喂养,不然它无法保持隐身,会现形出来,最后衰老凋敝。

我问:“那我该怎么喂养你呢?你平时都吃啥?大饼油条?包子馒头?青菜豆腐?还是面条米饭?”

“这些我都不吃的。”

“那你吃什么?”

“我只吃魔力食品。”

“魔力食品?那是什么?”

“就是游戏里的虚拟道具啊!”

我懵圈了。夏夏再神奇,也是现实中的物种,怎么吃得了虚拟道具?

“现实就一定真实了吗?虚拟世界就一定假了?”夏夏很快读出我的心思,反问道。

它说得没错。江户川乱步说:现世乃一梦,夜梦唯其真。加缪说:一切都是荒谬的。金刚经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量子力学说:观察久了,岂有不坍缩之理?……没想到这毛毛虫还有这方面的智慧。

夏夏见我发呆,又张开了大嘴巴,催促道:“别愣着,我都快饿死了。你赶紧找几款游戏让我挑选一下。”

我连忙打开APPStore,一口气下了十来款宠物养成类手游供夏夏挑选。最终我俩被一款叫《魔神宝贝》的手游吸引了。这是日本任地狱公司研发的一款手游,没有霸道的广告,没有眼花缭乱的购买选项,干干净净的界面,堪比《inside》,我很喜欢。登录之后是一片广阔的田园风光,画风优美,风景宜人,夏夏很喜欢。

试玩之后发现,玩家可以在农场里饲养各种宠物宝贝,宝贝的模样根据自己的喜好搭配各种元素进行组合,有的是能展翅高飞的天马,有的是能喷火的小龙,还有许多本领奇特的神兽。玩家可以驯养这些宠物去战斗,获得金币奖励。金币可以用来扩建自己的农场,增设更高级的饲养设施,也可以前往商城,购买各种魔力食品喂养宠物,助它们茁壮成长。

我点开商城,让夏夏看各类魔力食品。最初级的是水晶香肠,高级一些的有闪耀番茄、星月汉堡什么的,五花八门,价格不一。

“怎么样?这些食物你喜欢吗?”

“哇!都不错!就这款游戏了。你注册一下,开个农场吧。”

我犹豫地看着夏夏,“你确定……要吃这些虚拟道具?你怎么吃啊?舔屏?”

“你先注册,一会就知道了。”

我精心挑选了一块地,这里是位于一座大山和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之间的开阔地带,山清水秀,绿植茵茵。农场开设初期,玩家免费获赠初级魔力食品:水晶香肠。

我把手机放平,推到夏夏面前。

“食物准备好了,然后呢?”

夏夏没有回答,一扭身跳到手机上面,光芒一闪,消失了。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手机里的农场上,夏夏已经在朝我点头微笑了。

它居然自动成为《魔神宝贝》里的一款宠物了?我去!我了个去!

愣了半天我才缓过神,放大屏幕,看见夏夏正绕着水晶香肠爬圈,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鼻子闻了闻,然后张开大嘴一口咬了下去,吃得满嘴流油,津津有味。

我彻底懵了,这样也可以?我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脸皮,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夏夏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又***!看傻了是不是?”

我终于开口了,第一句话竟然是:“好吃吗?”

“很好吃啊,呵呵……”它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比现实中的更好听。

“那你……要吃多少?”我惊讶自己问出这么一句,还有半句没好意思开口:“你好养不?”

“瞧你紧张的,放心吧!我可好养了。”夏夏感知了我的心思,回答道:“我只要一根香肠就可以保持一整天活力满满,如果一次性多吃几根的话,两三天不吃饭也没问题哦。”

我点开商城,看了这些道具的价格,水晶香肠是初阶道具,1000金币一根,是所有魔力食品中最便宜的了,当然它给宠物带来的成长值也是最低的。又点开充值界面,发现一百软妹币可以兑换一万金币,也就是说,我每天只需供给夏夏10元伙食费即可,即便她多吃几根,也就是二三十元的事,一个月预算不超过1000。我虽然穷,每个月1000还是拿得出的,就当作是养了一只宠物吧。等以后赚了钱,再买更好的魔力食品喂养它。希望它能早日脱胎换骨,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而眼下,只能先保证它不饿肚子。

盘算的这点时间,夏夏一口气吃了三根香肠,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

“哈哈,好久没吃得这么痛快啦!”

“吃饱了吧?那就快回来吧。”看它呆在手机里,我心里总有些慌乱,生怕它进得去却出不来,便要从此失去它。

“急什么,你不想赚更多金币吗?这样你就可以不用每天花钱为我买食物啦。”

“怎么赚金币?”

“带着我去野外打怪啊,打赢了就有金币奖励。”

“打怪你会不会受伤?”

“当然会,刚才不是试玩过嘛。”

“那不行!你还是赶紧回来吧。”

“没关系的啦,不受伤还能叫游戏吗?”

“我不要,我宁可每天花钱养你,也绝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夏夏抬起头望了望我,没有说话。随后一扭身,跳了起来。我就感觉眼前一花,手机屏幕闪动了一下,农场里已经没有夏夏了。

“夏夏!夏夏!你在哪里?”我连忙四处找寻。

“谢谢你这么在乎我,我很开心。”这句轻柔的感恩来自我的左肩。那里跳跃着一只毛毛虫,身形更加饱满,颜色也鲜亮了不少。

真好,我的夏夏又回来了。

我想得美了,我面试时的神奇表现并没把梁雅君排挤掉,而是和他一起被沃日公司录用。不过这样的结果已经相当不错了,足以证明夏夏神技非凡。而梁雅君第一天来上班见到我时也是吃惊不小,都不用夏夏告知,从他瞪大的双眼中就可以读出他的想法:这小子怎么会跟我一起被录取?他也配?老板是瞎了眼吗?

我和梁雅君表面上和谐,背地里都把对方当成了假想敌,展开了竞争。

梁雅君不仅高颜值,情商也高,能说会道的,深得女老板喜爱。忘了介绍,女老板名叫刘逸飞,今年34岁,正是最风韵、最有气质的年龄,女人味十足,却不知为何,单身至今。

梁雅君的高颜值和高情商让他在职场上游刃有余,他动用各种社交手腕,搞得风生水起。很快在客户和同事中积累了相当的人气。闲时吹牛,他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亚军”,意思他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相比之下,我就显得非常拘谨、内向、不善言辞了,在公司里几乎没有存在感。时间久了我发现自己最初的想法单纯了,并不是所有的客户都有潜在需求,需要我们去挖掘的,那一般都是大客户。中小客户基本都很有诚意,早在初步沟通的时候就把自己的需求清楚地摆到台面上来,一目了然。这让我和夏夏无用武之地,而亚军则能充分发挥他的优势,为客户提供着完美的服务和方案。

几个月下来,亚军以300万的营销总业绩在公司里拔得头筹,而我却是寥寥数单,排名垫底。

我俩的表现老板都看在眼里,一开始她还让我参加各类客户会谈或广交会,几次之后就不乐意叫我了。谁都看得出,亚军的出色表现让我成为一个多余的人。

但老板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我,并不像其他公司那样直接开除没有业绩的员工,也从不把我喊到办公室里去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她只是让我帮她做些盖章、打印、开发票的杂事。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她并不是一个肤浅的老板,她是在等待,静待花开。

这期间,亚军凭借着优异的业绩频频高升,很快从老板秘书的岗位独立出来,成为市场部总监。他游说老板,说要扩大营销规模,成立一个完整的营销班子,进行系统化的培训。老板一直想着扩大公司规模,自然答应。于是亚军开始扩招新人。

一周之后,公司里多了许多帅哥美女,每天欢声笑语,人气渐旺。表面上看,招进来的都是做过多少多少年销售,拥有丰富经验的精英人才。帅哥美女们聚拢在亚军身边,组成了一个坚实的班底,美其名曰:老板的智囊团。

但我私下里了解了一下,却发现亚军就是借机充实自己的羽翼,壮大自己的势力。这些所谓的精英人才,大多是些皮囊好看的男女公关,有的甚至就是鸡鸭。他们不务正业,每天围在亚军身边阿谀奉承,马首是瞻。亚军也乐得他们拍马屁,对女的,今天撩这个,明天泡那个;对男的,下了班领着他们出入市内各高档会所、酒吧,夜夜鬼混。

我找到老板,忧心忡忡地告诉她公司的现状。她却不以为然,任由亚军去折腾。

至此,我和亚军的第一回合较量便是以亚军的获胜、我的惨败而告终。亚军见到我,眼中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小夏夏告诉我他想的是:这种货色也配跟我共事争宠,简直拉低了我的档次。

我听了不禁义愤填膺,但没有当场跟他翻脸。我选择忍让,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老板那份静待花开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