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张楚这句话,振聋发聩。

话音才落下,整个大殿就全都陷入到了沉寂之中。

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包括皇帝在内,周围那些人此时看着张楚,全都愣住了。

一些本来并不厌烦张楚这个果郡王的大臣将领,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剩下的那些家伙,则是一脸惊疑。

这个八皇子莫不是真的疯了?

皇室之中向来不缺奇葩。

但他们见多了抢皇位的、抢权力的,也见过抢女人的。

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抢着去送死的!

大奉与北莽两国向来都是夙敌。

上百年来相互攻伐不断,各有损伤。

尤其是边关百姓将领,积累了难以想象的血海深仇,尤其是十年前两国在桐关大战,大奉连破北莽十三座城池。

经此一役,北莽伤筋动骨,被迫与大奉签订了好几道‘盟约’。

十年来北莽国内情绪越发高涨,百姓被那些盟约带来的苛捐杂税压得苦不堪言,恨不得将大奉之人生吞活剥。

随着北莽新帝继位,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制造摩擦。

此前有两位出使北莽的大奉使臣,只是因为在北莽皇帝面前态度倨傲了些,就惨遭烹杀……若非三藩造反,拖住了大奉的步伐,恐怕此时大奉大军已然北上再次攻入北莽。

这个时候出使北莽,基本都是必死无疑!

各部臣子都在相互推诿,谁也不想去做这个必死的出头鸟。

忽然听到有人主动接盘,大家的眼睛顿时全都亮了起来。

“臣附议!”

“臣以为,果郡王身为皇室中人,竟然愿意以身作则,为国尽忠,这简直是我辈楷模!”

“果郡王出使,必将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一群人一改之前的讥讽态度,纷纷上前附和道。

看着突然变成了一边倒的现场,张景龙不由得一愣,紧接着微微蹙眉看向了张楚。

如今三藩造反,各地也是民怨沸腾。

算上北莽屡屡犯边虎视眈眈,大奉的情况可以说是内外交困。

想要解决困境,无论内外,需要尽快选择一条路来破局。

三藩不平,民怨只会愈演愈烈。

所以大部分官员的想法,还是先搞外交以求边境暂安,更可先安民心。

如此一来,更是方便抽调出朝廷绝大部分的力量来弹压三藩和民乱。

朝中有关北莽议和一事早就被提上了日程。

可礼部吏部为此事争执了足足月余时间,都没能有所定论。

眼看着张楚居然自己跳了出来,众人震惊之余顿时大喜过望!

就在张楚以为此事必然稳了的时候。

从文臣队列之中转出来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人。

“臣以为此议不可!”

“以八皇子为使,非但不能彰显我皇家气派,反而还会贻笑大方,甚至很有可能会让我大奉皇室蒙受耻辱!”

中年人器宇轩昂,姿态从容,此时说出来的话更是字字珠玑,一刀直接戳在了现场所有人的心窝子上。

张景龙眉头又皱了起来。

“苏爱卿此话作何解释?”

换做是其他的反对之声,或许张景龙会直接会驳斥对方。

但此时说话的紫袍中年人,赫然正是大奉当朝吏部部尚书,苏飞军!

六部尚书之中,苏飞军虽然年龄最小,站在高层的时间却是最多,资历也是最老。

其同窗好友遍布朝中各处。

更重要的是,他同时还是皇后苏婉蓉的亲哥哥!

就连张景龙这个皇帝,面对着这个国舅的时候也要礼让三分!

“北边那群莽子,目中无人,心中无礼,手下更是没有个分寸。”

“前几年我两国关系尚且能维系表面上的和平,还要被那些莽子烹杀,何况如今双方已然剑拔弩张?”

“我大奉如今面临三藩之乱,正是想缓解压力才要派使者前往北莽再谈和议之事,若是寻常人去了再被烹杀,或许尚有转机……但若是皇子被烹杀?”

苏飞军说到这里,顿时冷笑连连,随后将手中的笏板一甩,背起双手一脸阴沉的看向张楚。

“果郡王莫不是担心因为无故伤害太子的事情责罚太重,所以故意这么说,想要以此要挟陛下与朝中诸位臣工?”

他的分析听起来极有道理。

周围那些人,顿时变了脸色,看向张楚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张楚就算再不受待见,也是正八经的皇子,大奉的果郡王。

倘若北莽那些莽子真的不管不顾将其烹杀,大奉将何以自处,恐怕就算是冒着两线同时开战的风险,也要兴兵北伐。

顾忌如此,朝中大臣商榷之后的结果,很有可能会偏向于让张楚放弃这个想法,更换其他人前往。

但对于张楚的欣赏,却不会衰减。

甚至很有可能会因此减轻他伤害太子的责罚。

以退为进,一石二鸟。

“果郡王这一手玩得漂亮,若不是国舅爷提醒,我差点都忘了这壮怀慷慨的八皇子,才刚刚重伤了本朝太子!”

“陛下,此子心机太深,您可万万不能中了他的轨迹,太子被辱的事情不可不追究……”

几个实权大臣连同苏婉蓉一起,再次发难。

不得不说,苏飞军不开口则以,这一开口就戳到了关键点。

这招以退为进,比他口中张楚的套路要深得多。

几乎直接封死了张楚的退路!

倘若此时张楚真的放弃了出使一事,殴打太子的事情就再没了商量的余地。

震怒之下的张景龙直接下道圣旨赐死张楚,都是有可能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张楚即将绝望,就连张景龙看向张楚的眼神之中也多出了一抹疑虑时。

张楚忽然笑了起来。

他一改之前的悲壮和沉郁,看向了那些再次朝着自己发难的家伙。

脸上带着三分讥讽,三分凉薄,三分鄙夷。

还有一分蔑视。

这帮孙子确实不是傻叉,多少有点脑子。

只可惜他们的表现,早被张楚预料到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你们是什么样的人,眼中的世界便是什么样的!”

冷冷的呵斥了这几个家伙两句后,张楚猛然转身,看向了坐在上方的张景龙。

随后朗声说道。

“陛下若是不信儿臣为国为民的拳拳之心,便请赐鸩毒,儿臣愿当场以死明志!”

“还请史官记,今日果郡王报国无门,被一众乱臣贼子所迫,于大殿之上自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