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声音……周伯臣！
他的身上还带着些红梅的暗香。
苏静烟默默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与他隔开了些距离，她缓缓抬起头：“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希望我回来？”周伯臣反问她，怀中人退了出去，他的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公……公主”小昭气喘吁吁地赶来，手里还提着苏静烟的鞋子。
周伯臣这才注意到，苏静烟还光着脚。
“怎么**鞋就跑出来？”周伯臣盯着她。
“跑得太急，忘了。”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苏静烟感觉他生气了。
“拿来。”周伯臣对小昭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绣花鞋，又对她摆了摆手。
小昭默默地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察觉到周伯臣要做什么，苏静烟赶忙去抢鞋子：“我自己来便好。”
周伯臣躲开她的手，沉声道：“别动。”
他的声音比往日都要冷一些，苏静烟僵在原地。
周伯臣半跪在了地上，轻轻地抬起了她的脚，为她穿鞋。
苏静烟不知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这一幕是她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画面。
周伯臣站了起来，见她的眼角微微泛红，瞥见她身上单薄的衣裙，以为她是冻的。
他从身上解下了黑色的披风，披在了苏静烟的身上，有些愠怒：“明知体弱，怎么还这般不爱惜身体？”
苏静烟偏过头：“我不冷。”
这披风上还带着些暖意和他身上的梅花香。
“为何跑出来？”周伯臣没理会她的嘴硬，像是审案一般，一个问题接着一个。
“我想看看院外的红梅。”苏静烟如实说道，“但表哥不让我出来。”
周伯臣盯了她好一会儿，看到她眼里的渴求，让开了些，率先向外走去，声音依旧很冷：“下不为例。”
没想到周伯臣会同意，而不是勒令她回去，苏静烟有些惊喜，眸子亮了亮，赶紧跟上：“好！”
听见她声音难掩的喜悦，周伯臣的嘴角不自觉也勾起了一抹笑意。
很浅很浅，两人都未曾发觉。
来到庭院外，苏静烟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
周伯臣随意地倚在了一株红梅树旁。
翩翩公子，目如朗星。
他对她伸出手：“过来。”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
苏静烟不自觉走上前，一步步向他走近。
临近他的身旁，她停住了脚步。
想到他们之间尚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苏静烟又往后退了退。
见她这样，周伯臣似是有些不耐，直接将她拉了过来：“站好。”
“喜欢哪一枝？”周伯臣看向她。
“嗯？”苏静烟有些发怔，听清他的话后，随意在他身后的上方指了指。
周伯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看见一株梅树最高处的枝条上，盛开着比起寻常要大上许多的梅花。
看来她喜欢大一些的梅花。
周伯臣脚尖轻点，穿梭在梅树间，身法极快。
片刻后，他捧着一大束梅花递到苏静烟的眼前：“够了吗？”
说着，又要飞身上树。
苏静烟忙按住了他：“够了……够了。”
周伯臣这才回过身来问她：
“我赠你的这些梅花，可还喜欢？”
第三十七章
苏静烟怔怔看着他，他的瞳孔藏着星光，里面好像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她回过神来，接过那一大束红梅，抿了抿唇：“多谢薄大人。”
周伯臣眸子沉了沉：“天冷，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苏静烟的寝殿，小昭在那里已经等候了多时。
拿着姜汤递给了两人。
周伯臣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都递给了苏静烟：“你身子弱，多喝一些。”
苏静烟默默喝下了两碗。
周伯臣无意间一瞥，看到窗子的青花瓷瓶上已经插了几枝红梅，问小昭：“这是谁折的？”
“禀大人，是苏世子怕公主无聊，特意摘来解闷的……”小昭这才注意到，苏静烟刚刚进来放下的一大束红梅。
“他人呢？”周伯臣眼神有些不善。
“表哥有事出去了。”苏静烟默默将那瓶红梅往后挪了挪。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周伯臣想摔了它。
看见她的小动作，周伯臣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藏什么藏，苏叙白给你的那几枝红梅，有什么可宝贝的。”
“小昭，去取几个大瓶子来。”周伯臣拿嫌弃地瞥了一眼那几枝开着小花的红梅，“他有我送你的好看吗？”
见状，小昭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大人，莫不是在吃世子的醋？”
闻言，两人都一愣。
吃醋？怎么可能？
周伯臣第一次听见这个陌生的词汇，下意识地否定。
他只是不允许苏静烟觉得，苏叙白送的东西比他的好。
看那几枝红梅有些碍眼。
仅此而已。
“莫要胡说。”苏静烟呵斥了小昭一声。
小昭自知说错话，先行退下了。
苏静烟看向周伯臣：“小昭也不是有心的，薄大人无需介怀。”
“无妨。”周伯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今日，多谢薄大人了。”苏静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从前也没觉得他这般喜怒无常。
“今日也就罢了。”周伯臣抬头看着她，“这几日好好待在院中，不要外出。”
“嗯。”苏静烟点点头。
“我有些事务处理，明日便回。”周伯臣安插在外面的锦衣卫已经布置妥当。
但还有些具体事宜要交代，因不放心苏静烟，他特地抽空回来了一趟。
周伯臣前脚刚踏出房门，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
在苏静烟疑惑的目光下，装作若无其事，淡定地将他送的花，摆满了她的窗台。
觉得苏叙白送的实在是碍眼，又将它挪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这才满意地离开。
“……”苏静烟的心中着实有些无语，默默地说了一句，“幼稚。”
叹了口气，苏静烟拿起剪子，开始修剪那堆满了窗台的红梅。
她从来不知道，周伯臣还有这一面。
这也是要对公主尽得职责吗？
苏静烟有些不确定了，或许他对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吧。
若是从前，周伯臣为她送花，她定然会欢喜得一宿睡不着觉。
但现在，他们……已经再无可能了。
苏静烟修剪着红梅，又咳出了一口血，血落在红梅上，更显得娇艳欲滴。
体内的毒像一道催命符，时刻提醒着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不该，也不能生出其他的想法。
周伯臣与她终究是有缘无分。
苏静烟看着红梅思忖良久，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唤来小昭：“为我准备好笔墨。”
第三十八章
苏静烟提笔写下了几个字，小心地折好，放入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小昭：“你去将这封书信放在薄大人的案前。”
“公主，这……”小昭看着她，有些不解，“这段日子，大人与公主相处得不是很好吗？”
“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只是冬日过后，它便要枯萎。我又能活到几时呢？”苏静烟看向红梅，垂下眼眸，声音有些低，“无论如何，我都不该误了他。”
小昭想起她的病，瞬间红了眼眶：“苏世子一定会医好公主的。”
苏静烟回过头来，笑了笑：“去吧。”
“是。”小昭抹了抹眼泪，拿着信离开了。
待小昭走后，她来到窗前站定。
窗外还下着鹅毛大雪。
有些凉意，苏静烟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这才想起身上还披着周伯臣的披风。
她的眸子暗了暗，取下了披风，小心地折好，收了起来。
……
次日夜。
周伯臣回到温泉宫时已是晚上。
见苏静烟的寝殿已经熄了烛火，他一身寒气，也不好打扰。
周伯臣回了自己的住处，刚准备歇息，却瞥见案上有一封信。
忽然心中有一丝不安，他打开了信封，赫然是一封和离书，写着：愿与君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上面苏静烟已经签好的署名，刺痛了他的眼。
她就这么想逃离他？
周伯臣心中燃起了怒火，拿起和离书，直接撕了个粉碎。
他怒气冲冲地来到苏静烟的寝殿，却没有人。
周伯臣从殿中出来，正好碰上拿着衣衫的小昭。
“大人，这是……”周伯臣一脸阴沉，神色有些骇人，从未见他如此生气，小昭有些发憷。
周伯臣看向小昭，冷声问道：“苏静烟去了何处？”
“公主在幽泉殿……”小昭话音未落，周伯臣就径直朝那里走去。
“大人您不能……”小昭在后面呼喊。
没有理会她，周伯臣直接粗暴地推开了幽泉殿的大门，带着十足的怒意：“苏静烟！只要皇上一日未下旨，你便还是我周伯臣的妻……”
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四目相对。
一时寂静。
他怎么也没想到，苏静烟居然在沐浴！
周伯臣突然闯进来，吓了苏静烟一跳。
她的脸颊瞬间红透，向后靠了靠：“你……”
周伯臣这才反应了过来，有些僵硬地别过了头。
他佯装镇定，只是微红的耳垂显示了他内心的慌乱：“你快些洗漱，我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放了句狠话，周伯臣赶紧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将门牢牢地关紧。
见他出去，苏静烟紧张的心才稍稍放松些。
她拍了拍胸口，呼出了一口气。
外面天还下着雪，更深露重。
周伯臣丝毫未觉冷意，反而觉得有些燥热。
刚刚苏静烟未着寸缕的样子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温泉里，朦胧的雾气，若隐若现，映着她别样的美。
周伯臣摇了摇头，努力平复了下心情。
还未走远，忽然听到一阵风声，很不对劲。
随之，一声尖叫从幽泉殿传来，是苏静烟的声音：
“周伯臣，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