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子落水

乾阳宫是皇帝的寝宫,大舜天泰帝自从皇后驾薨后,就很少离开这里了。

他与皇后程氏在一起三十余年,一直都很恩爱。

皇后身体不好,生育困难,他便寻遍了天下名医,并发誓在她生下皇儿之前,绝不宠幸别的女人,为此得罪了不少的权贵家族。

但那时候年少,所有的麻烦他全都一个人担了。

老天见他一片痴心,总算是赐了他一个嫡长子,而且这孩子天资聪颖,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但偏偏,他不像是一个帝王!

唉——

就连程家那位大舅哥在请缨去守边时,都劝自己换掉太子,还直接放了狠话,说什么:乱大舜者必此子也!

那可是太子的亲舅舅啊!

老皇帝在太监的fushi下喝完了两大碗药,虚弱的漱了漱口,夹杂着黄痰吐在黄铜盘子里。

他擦了擦嘴,有气无力的问道:“今日可有事发生?“

老太监将黄铜盘转递给小太监,垂手而立:“回禀陛下,内外皆安。“

“呵——”皇帝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东宫那逆子可有服软认错之像?”

“这……”老太监不敢答。

“哼!好一个圣人!”皇帝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得两眼发黑,“他是不是想要朕给他著书立传,再给他修个文庙?

既然如此,他大可自己辞了太子之位。不,连皇子之位一并辞了,去山林之中做个宣扬教化的先生不好吗?

留在我大舜朝堂中,就不怕这一地污水弄脏了他的羽毛吗?咳咳咳……”

老太监连忙伸手,熟练地替皇帝顺着背:“皇上息怒!”

皇帝深深吸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若朕还有别的嫡子……“

话音未落,宫外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太子落水了!太子落水了!大事不好,太子落水了!“

皇帝一下子惊坐起来:“何人在外喧哗?“

门外的太监们面面相觑,他们当中不乏其他皇子的耳目,但这位东宫统领不按套路出牌,也不求见,一道门口就开始咋咋呼呼的叫喊。

太子落水这么大的事儿。

他们没听见也就罢了,既然听见了,谁敢不报?

老太监往外走了一趟,很快就将东宫的事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老皇帝愣怔了片刻,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猛地迸出了万钧怒火:“立刻移驾东宫!“

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皇帝御辇赶到东宫,荷塘里的荷花已经被清理了大半,一两百个大内侍卫乘着船在荷塘里忙忙碌碌的打捞。

其他那些皇子也都到了,皆神情凝重的看着湖面。

“皇上驾到!”

老皇帝在老太监的搀扶下走到湖边,所有皇子都是一惊,连忙跪地行礼。

“儿臣……”

“不要说了,你们大哥现在何处?”老皇帝着急的打断了他们。

二皇子赵彦垂下眼睑,假装悲痛的答道:“一个时辰之前太子皇兄让东宫婢女随他赏荷,行至塘中,忽然说了些疯言诳语,然后便自投水中。

儿臣与诸位兄弟在御书房听先生讲书,得到信过来时,今日当值的林统领已经带人把整个荷塘搜了几遍。

但这水下淤泥很深,要是把荷花都拔了还找不到的话,恐怕就只能把塘中的水给弄干了!“

老皇帝眼前一黑。

这么久了都还没找到,那肯定是活不成了!

巨大的悲痛涌上老皇帝的心头,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痛,一丝黑血从嘴角溢出,整个人不自觉地向后倒去。

“皇上!”老太监赶忙去扶他。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距离他们不太远的水面上,咕嘟咕嘟冒起了一串水泡。

紧接着,一个清瘦的男子身形背面朝上的浮了起来。

所有人都是一愣。

二皇子的眼神更是像见了鬼一样。

浮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舜太子赵曙!

“曙儿?”

皇帝在短暂的失神后,猛地将那太监退到一旁,踉踉跄跄向湖边走了几步,两行热泪顺着脸上的皱纹蔓延开。

“曙儿,父皇在此!“

“父皇,儿臣去将大哥的尸首捞上来!“

三皇子赵浩的母族是南方大族,他本人精通水性。

二话不说,一个猛子便扎了下去。

他现在不想琢磨太子是怎么飘上来的,他只知道这人必须死!

为了万无一失,最好是在他口鼻中抹一把淤泥,再在水里拖延个七八分钟。

这样就算是有诈,也一样没关系了。

他自信满满的游到了赵曙身边,刚一伸手,那水花一荡,尸体向着岸边荡开一丈。

赵浩愣了愣,赶忙划水去追。

然而他划得越厉害,水波也荡得越厉害,那具尸体上下起伏,竟然是离他越来越远,而离岸越来越近。

“王树,快去把太子拉上来!”

眼瞅着,尸体一头撞在了岸边的泥滩上。

老皇帝等不及自家老三,直接让老太监把人拉了上来。

太监们七手八脚的把赵曙翻过来,只见他脸上糊满了泥巴和水草,手脚上的皮肤泡得发白而龟裂,肚子微微发胀,显然是喝了很多水。

“朕的曙儿!”老皇帝忍不住哀哀的哭号起来。

那些皇子围过来一看,悬着的心落到肚子里,也一个个假惺惺的开始流泪。

二皇子哭得最入戏,他甚至锤着旁边的大树,奋力高呼:“老天爷,您若能让我皇兄复生,便是将我的性命拿去亦可啊!”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咳嗽。

他惊讶的回过头,发现本该已经死翘翘的赵曙,竟然咳着咳着睁开了眼睛。

这……这这……这不可能!

二皇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整个人抱着树,如同一尊表示震惊的雕像。

赵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很快便放下,假装茫然的动了动脑袋,看见老皇帝的那一瞬间,眼泪哗地跟着流了出来:“父皇啊,儿……儿子差点就见不着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