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我还因为吴青城的事情生气:“不劳太子费心,此一去我再不会回来,不会玷污太子的盛名,也不会再给南阳郡主增添任何的麻烦。”

说完,黑夜中我听见了他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那一瞬间,我有些羞耻,我和他又没有什么别的关系,为什么要说这种拈酸吃醋的话?

他提着灯笼走近,身上是灰扑的僧袍。

我们面对面站立,我却没有去直视他的勇气。

“罢了,本想送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却不肯。”

“是你要留下的,日后,便一直留下吧。”

我没懂他这话什么意思,抬眸,却陷入他温暖的怀抱。

他只虚虚的抱着我,没有用力,檀香的气味萦绕在我的鼻息,又听他说:“哥哥我会给你带回来,你在东宫等我可好?”

我一时怔愣,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出寺?”

他曾立誓,此生不踏出相国寺。

“我已破戒,相国寺能容我,我心却已经被抚乱,不再适合留下。国家动荡,身为太子,应当身先士卒,挡在国家百姓之前,而不是居于佛寺,当缩头乌龟。”

他自然说话算话。

皇后听到这个消息比谁都高兴,第二日皇宫奢华的马车就已经停在了寺庙前。

扶元焕换了太子的蟒袍,带了围帽,眉宇间少了做主持时的清冷,更多了一份上位者的凌厉。

只是没想到来接扶元焕的队伍中有吴青城,她笑的那么娇媚,在马车上冲着扶元焕招手。

扶元焕微微蹙眉,终是走了过去,果然,还是舍不得他的好妹妹。

马车帘子掀起一角,我才发现同吴青城同马车的是皇后娘娘。

她竟然亲自来了。

皇后探头时看到了我,原本微笑的脸顿时僵住,似乎跟扶元焕说了什么,他朝着我这边看来。

我低下了头,皇后娘娘想用完就扔,太子殿下却偏偏将我带在了身边,这无疑是在皇后娘娘眼里揉沙子,她绝不会容忍的。

皇后一个眼神,吴青城便下了马车朝我走来。

相比于前些日的狼狈,重新回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她更显嚣张气焰:“我们又见面了。”

我款款行礼,转身上了马车,没有给她发挥的空间。

她是郡主,我得罪不起,只能避其锋芒,扶元焕答应我的,会把哥哥带回来,只要我在东宫,不离开。

东宫很大,因为扶元焕回来的匆忙,很多地方没有修葺,只有他的主殿和左右的偏殿收拾了出来。

吴青城央求皇后娘娘住在了左侧的偏殿,而我被扶元焕安排在了右边的偏殿。

吴青城因为我和她平起平坐又去皇后娘娘那里哭闹了一场。

皇后娘娘训斥了她,说东宫是太子的,理应太子说了算,如果她再胡闹大可回南阳王府去。

这是我没想到的,我本以为皇后会厌恶我,觉得我用尽手段攀着太子不放手,却没想她会为我说话。

许是因为太子刚回宫,她不想做个恶母亲的形象吧。

事实证明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皇帝久病未愈,太子回宫无疑预示着正统继承人的地位被巩固,所以当夜就被叫走去协助皇帝处理政务。

第二次我便被皇后传召,说要我入宫学习规矩。

皇宫森严,正宫娘娘的宫殿更是华美无比。

我随着宫女进入正殿,正瞧见吴青城蹲在皇后娘娘跟前捏肩捶腿的献殷勤,还撒娇道:“姑母,您并不喜欢余韵,为什么还要允许表哥把她带到东宫?还特许她来学规矩?”

皇后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慈爱,说出的话却异常冰冷:“她好歹伺候了你表哥,你表哥现在在兴头上又稀罕,我何必为了一个女子跟你表哥产生隔阂?她的身份在那儿,再高又能高到哪儿去?顶多是个没名没分的侍妾。而你,生来尊贵,以后焕儿登基,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拿什么跟你比?”

我在殿外听得真切,我知道这些话是皇后娘娘故意让我听见的,不然为何宫女进来不禀报?

等她们说完,我乖顺入内,跪拜叩谢,伏低做小。

我要识相些,胳膊拗不过大腿,更何况我身份卑微。

我在东宫只为了换取哥哥平安归来。

同吴青城一起学习规矩我讨不到好。

皇后娘娘有意偏私,对于吴青城的嚣张跋扈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吴青城再一次将滚烫的茶水‘不小心’浇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失手打碎了茶盏。

手掌顿时被烫红,起了一手的燎泡。

声音惊动了皇后娘娘,她面色阴沉:“为何连个茶盏都端不住?你就是这般学规矩的?”

我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蠢笨。”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伺候了表哥又被表哥带回了东宫,心里自然欢欣雀跃,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可你也不至于在皇后娘娘面前展现出来吧?”吴青城声音轻巧,可透着恶毒。

好大一顶以下犯上的帽子就这样扣在了我的头上。

我忙磕头谢罪:“皇后娘娘明鉴,奴婢绝无此心。”

皇后娘娘放下茶盏,那张与扶元焕五分相似的脸带着上位者的凌厉:“余韵,你是个聪明人,本宫猜想你确实不至于如此。”

她在点我。

我跪趴的更低了。

“姑母,您可别被她这个样子欺骗了,忘记我跟您说的她在相国寺是如何……”

“够了!”

原来吴青城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了我许多话。

但皇后也不是傻子,只听她一面之词,她只是想给我点教训,好让我知道违拗她懿旨的代价。

“皇后娘娘,入住东宫实非奴婢所愿,奴婢心中所求娘娘您最清楚,等到奴婢父兄都安全归来,奴婢一定会消失的彻底,再不与太子殿下有瓜葛,更不会破坏郡主和殿下的好事。”

“本宫还要拿什么再信你?”皇后站在我跟前,居高临下的睨着我。

“等奴婢的哥哥平安归来,还请皇后娘娘送奴婢一家离开京城,远离朝堂。”我一个头磕在地上,带着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