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可能!荣文月在要挟朕?”

谢与恶狠狠地质问。

小太监跪伏在地,不敢抬头,门外却传来了喧闹声。

谢与冷冷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放她进来。”

白桃发髻散乱,灰色的僧袍上沾满尘土,眼眶微红走了进来。

她草草行了个礼,看着谢与语气毫无波澜:

“回禀皇上,娘娘已经死了,来不了了。”

“一派胡言!朕召见她,她居然还敢拿架子。”

谢与拂袖,将纸笔统统摔在了地上。

御书房内跪了一片,鸦雀无声,只剩他和白桃站着。

“回去告诉荣文月,朕在这里等她来请罪,否则朕不会放过荣家。”

白桃深吸一口气,流着泪声音哽咽:

“小姐已经死了!皇上就是天子,也不能让一个死人复生。”

我心里一个咯噔。

我尚是敬王妃时,谢与最讨厌旁人称我小姐。

“这让我觉得你要离开我了。”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解释。

那时的他,心中还有我,尚能因我求情而放过白桃,只说不得再犯。

但如今白桃又叫我小姐,恐怕要受罚。

不过这个念头只存在了片刻,我就开始笑话自己多心。

谢与连我都不在乎了,怎么可能在意一个称呼?

果然。

他只是呆愣了片刻,就又指着白桃道:

“再敢胡说,朕拔了你的舌头!回去告诉你主子,朕的容忍是有限的!”

御书房空气凝固,我却在心中嗤笑。

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成为他发作我的借口。

他居然还有脸说自己在容忍我。

又或许,在他心中,留我一条命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只是白桃如此顶撞谢与,我担心她受罚。

她是我在这深宫中最后的亲人了,我想她平安。

看到谢与额头青筋直跳,我的心也揪着不敢放松。

“皇上,臣妾给您送桃花酥来了。”

贵妃穿着大红色宫装,婷婷袅袅推开御书房的门。

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谢与的表情也松懈下来,甚至隐隐露出了笑意。

我也跟着放下了心。

苏蕊儿来了,白桃就安全了。

谢与早先定下规矩,在苏蕊儿面前,凤来宫人必须退避。

这是第一次,我为谢与偏爱苏蕊儿而感到高兴。

白桃被人拽着退下,我看着苏蕊儿坐到谢与怀里。

“皇上可喜欢臣妾做的桃花酥?”

苏蕊儿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爱妃做什么,朕都是喜欢的。”

“这是妾身待字闺中时,嫂嫂教妾身做的,如今竟是已经过去五年了,听闻嫂嫂又为哥哥添了一个儿子。”

苏蕊儿捻起一块桃花酥喂给谢与,眉眼惆怅。

“可是想家了?过几日朕允你出宫参加满月宴。”

苏蕊儿娇声道谢,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问他是否能同行,他也淡淡应了。

也许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我看着她,心中感叹。

三年前,我的珩儿薨了,我病倒在床,思念家中父母,与他提了一提。

他却一口否决,不许我母亲进宫,还叫我不要总想着提拔无能的母家,他绝不会假公济私。

如今想来,当年种种恍如隔世,我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心痛的感觉了。

也许是人死了,记忆也会褪色。

我已经想不起,为何当初被如此折辱,却仍对他心怀希冀,因他的只言片语而神伤许久。

“皇上,不知皇后娘娘是否也要归宁?”

苏蕊儿突然提起我。

谢与表情不耐:

“不必管她,她本就惦记娘家,让她好好反省。”

我静静看着他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谢与总说我将娘家人看得太重。

但他已经忘了,他曾对我说:

“从今往后,卿卿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

他更不记得,当初他被废太子陷害时,是我哥哥不眠不休,熬了三晚找齐人证物证,证明他的清白,保他没有下狱。

哥哥也因此落下了头疼的毛病。

可他登基之后,苏家出了一个丞相一个尚书,我们荣家,却连个承恩公的封号都没有。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我去找他要个说法,他只淡淡甩给了我八个字。

当时我为父亲和哥哥鸣不平,但如今想来,他意指的或许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