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心间明阅读第10章

霜降居外面的观琴、知棋,本着是远远的站在窗边守望着的,毕竟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自家小姐名声也不好。可是后来她又听到什么“苏老将军”、“皇室……干系”、“……冤屈”,就不敢凑的太近了,这种事儿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于是她低声唤过另外几个小丫鬟去了前厅,招待那些受了惊吓的宗亲。

而隐匿在窗外的叶六等了良久,他听着屋内的动静推测自家主子和苏小姐应该是谈完事情了,于是扒着窗棂轻轻敲了两下,压低声音道,“主子,宫里那边有消息了,张先生有事相商。”

消息指的是薛安安排的人,查那狗皇帝为何现在还未醒的事,不过这事八|九|不离|十与太子脱不了干系。不过张焕霁有事相商倒是奇了,今日这次来也是与张焕霁商议的结果,现在又有要事相商,多半是太子那边又有新变动了。

想到这里薛安放开了苏疏雪,低头揉了揉苏疏雪的发顶,轻叹道,“真想一直留在你这里,不过你身子骨太弱了些,下午张焕霁送信纸来就留在你这,顺便给你好好调理调理身子。宫里那边还有些事,我先回了。”

苏疏雪听他想留在这里一时恨不得推开他拔腿出去,又听他要走,松了口气,一时又听的张焕霁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也没过多在意。待薛安真的走了,苏疏雪才力脱似的跌坐在软榻上。

“小姐……这是怎么了?”见七皇子出去后,观琴进来就看到自家小姐脸色不大好,以为是薛安又提了老将军,惹得小姐伤怀了,她连忙上前低声道,“小姐,逝者已矣。宗亲们这会儿都正惶恐着呢,推托着要回呢。还要安排那些宗亲们,送老爷入土为安吗?”

苏疏雪轻叹了口气,一早上好好的被薛安给闹得没了兴致,她缓缓站稳身姿,自是不愿别人去送父亲的,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她倒是想为父亲出殡,可她一个女儿家,纵使自己的名声不要了,也不能坏了苏府的礼教。

她缓了口气低声道,“宗亲们还在,自然是要安排他们送送父亲的,只是这会儿子还早……原想着陛下未醒,父亲出殡的事……要拖上一拖。现在想来,他们怕是无暇这些琐事了……”苏疏雪顿了顿,这么冷的天,父亲还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前厅,逝者入土为安是大事,她呼了口气嗓音微哑道,“今日午后就安排父亲出殡吧。”

“你下去吩咐一下,该准备的东西都不要忘了,有不懂得地方记得问问陈叔,他是府里的老人了,出殡之事应经历过不少,多问问他,别失了体统。”苏疏雪不待观琴应声,又继续慢慢道,“使知棋去宫里递个牌子,唤林太医来,我头疼又犯了,昨个儿夜里闹到现在。”

观琴应声出去,该吩咐的吩咐,该张罗的张罗。

苏疏雪指尖泛白紧紧抓着手里的手炉,一时怨恨着父亲出殡,而自己不能出面张罗,竟要靠着些外人宗亲们出面,一时又恨起来自己的女儿身来,不能明目张胆的为父亲鸣冤,事事低人一头,她若是男儿……越想越不甘,竟真的生生想得头疼了起来。

苏府里因着老将军午后就要出殡,都忙碌着张罗了起来,虽许多东西都提前备下了,可一些细微之处还是略有不足,被陈叔一一指出,缺的礼节物件补上、多得繁琐礼仪裁去,一切都按这老将军的品阶来安排的。

知棋迎着林太医进了苏府,林太医诧异的看着下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场面,问道,“知棋姑娘,老将军可是要出殡了?”

知棋答了是,便不再答话了,引着林太医去了霜降居。

苏疏雪听到动静知道是林太医来了,缓缓起身还未到门外,林太医便进来了。

“苏小姐,折煞我了!”林太医看着苏疏雪似是要起身迎自己,连连摆手,他抬头细细打量苏疏雪的气色,眉眼间带着愤恨,不像是病了,倒像是气的,就知道苏疏雪大概是知道了宫内的情形,唤自己来怕是要问个明白了,他轻叹了还是忍不住劝道,“苏小姐忧思伤神,易引头痛啊。”

“多谢林太医提点,”苏疏雪示意观琴给林太医沏茶,仿佛没有听懂林太医的话意,垂眸浅笑,开口道,“宫内情形可好些了?陛下龙体可安?”

林太医知道她倔,也知道自己劝说再多也没用,叹了口气,可是自己就是忍不住想劝劝她,见她又问了宫里的事,忍不住替她忧心,斟酌着开口道,“如今宫中情形不大好,陛下还未清醒,只有太子守在身侧,小姐还是……早做打算……”林太医顿了顿,似有不忍,闭了闭眼,低声开口道,“苏老将军……有些事情……小姐还是不要过于深究……于己无益……”

林太医说的含糊,苏疏雪却是听懂了。今早薛安说的是真的,父亲的事果然和太子也脱不了干系,她听着林太医的话,都道是忠言逆耳,林太医说的恳切,她听着却刺耳,于己无益!好个于己无益啊!

她死死攥着手指,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稳心绪,缓缓开口道,“林太医只和我说说宫里的具体景况就好,其他的……就别再说了,我也听不进去。也不用避讳,陛下病重,无暇顾及苏府,太子耳目已也不在霜降居。”

林太医叹了口气,想来苏疏雪已经知道了不少,自己虽然不希望她以身涉险,但是若她执意要去自己也不希望她落得不好的结局。又听她说耳目之事,林太医不禁有些心疼她,小小的一个女娇娃,硬生生的被逼成了这幅谨慎模样,都是这吃人的深宫弄得。

林太医放下茶盏,不在隐瞒道,“陛下的伤情原是张院判、刘院判、王太医和我一起诊断的,伤情本就不重,只是惊惧过度外加伤痛引起的发热症状,不日便能醒过来。只是后来太子来看完陛下,皇后娘娘就换了许太医给陛下调理身子,陛下至今未醒,皇后娘娘怕是要太子提起摄政,苏小姐太子摄政势必要先成家后安国……您和太子的婚事……”林太医抬头看了眼苏疏雪发白的脸颊,低声道,“太子素来不满与小姐的婚事,近来许后的侄女频繁进宫,苏小姐……”

苏疏雪点了点头,缓声道,“宫中情形如今看来,竟是太子独占鳌头,许后也参与了其中吗?”苏疏雪想打听点七皇子的消息,想知道明明刚开始挺隐忍的一个人,为什么现在张扬了起来,不过林太医没提,苏疏雪也没有刻意的问。她听到太子不满婚事,不禁有些想笑,轻声开口道,“太子不满这婚事挺好的,他既与清婉妹妹情投意合,林太医何不助他一把?”

林太医迟疑问道,“怎么个助法?”

苏疏雪轻笑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他们既是两情相悦,自然是要成全了他们。”

林太医应声,明白了,在这个关头上,若是太子传出什么风流韵事,惹得民心不稳,那可有的他焦头烂额的。

苏疏雪想问的也都问的差不多了,但她也没有忘记请林太医来的缘由,于是便道,“林太医,从昨个儿起,我就头疼的厉害,还烦请林太医开点安神的方子缓解一二。”

太医出诊都是有脉案的,于是观琴、知棋连忙替苏疏雪挽了衣袖,露出一截盈盈皓腕来,观琴拿出提前备好的薄绸盖在了苏疏雪腕子上,林太医这才上前把脉诊断。

林太医本着例行公事随意把完脉就回宫的,可这越把眉头皱的越紧,面上隐隐带了怒,半晌收回了手,面上不虞道,“苏小姐自己不把身子当回事儿,纵使开再多的方子也没用!”

苏疏雪不明就里的看着林太医,不知道他那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又因着彼此是有些交情在的,也柔了嗓音低声道,“林太医莫闹,疏雪这正是因为爱惜身子,又信不过别的太医,这才唤林太医过来诊治,林太医怎么能说疏雪不爱惜身子呢?”

“我上次在宫中为小姐诊治,可曾与小姐说过切忌忧思过重?”林太医生完气就后悔了,因此语气也软了下来,毕竟他是太医怎么能义气用事,可又想想苏疏雪这般不爱惜身子,就止不住的气。

“疏雪这几日一直闭门谢客,只是忧思是脑子里的东西……这疏雪,自知不是圣人,又怎能控制得住思绪?”苏疏雪也是有些为难,这思绪确实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住的。

林太医捏了捏眉心,苏疏雪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忧思无法掌控,那情绪总是可以,气大伤肝,怒大伤脾,苏小姐近日心绪不稳,应尽快调理才是。”

苏疏雪张了张唇,没有再找理由反驳林太医的话了,近日宗亲来闹,表小姐攀咬,薛安的逼迫确实让她心力交瘁。

苏疏雪垂下眼睫,柔声道,“听林太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