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嗡!

尹子柔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陡然震颤,霎时惊怒交加。

她明明已经救下了尹流景,怎还会如此?!

尹子柔声音发寒:“将造谣生事者抓起来,严刑逼供!”

吟霜即刻领命去办了。

不过一个半时辰,吟霜便去而复返。

尹子柔看着她惶然的神色,冷声道:“可有问出来幕后主使?”

吟霜猛地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奴婢去时,却发现那两人……自尽了!”

尹子柔猛然站起身来,眼前一阵发黑。

恍惚间,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淋下!

天牢守卫森严,这天底下,除了楚肃年,还有谁能让证据确凿的罪犯在看守的眼皮底下自尽?

尹子柔整个人重重跌回了软塌上。

一颗心仿佛落入了万丈深渊里,直直下沉,却永无尽头。

她不明白,她的流景做错了什么?楚肃年要下此狠手?!

尹子柔目光空洞,突然想起Ns一件事。

流景的未婚夫武侯世子,是继承爵位后定能掌管二十万边军的少年将才。

而前世尹流景退婚后,楚肃年亲自赐婚,将林映竹的表妹许配给了武侯世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尹子柔终于看清前因后果,眼眶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坐在软塌上,指甲死死扣进掌心,却丝毫盖不住心底的痛楚!

半晌,她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将所有传谣之人尽数抓获,并传本宫口谕,后宫上下,尽数去太平宫前观礼。”

吟霜扣头领命:“是,娘娘!”

整个后宫,迎来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半个时辰后,上至妃嫔,下至宫人,尽数站在了太平宫宽广的殿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最前方被压着的十数人身上。

而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尹子柔出来了。

她身穿贵妃朝裙,头顶贵妃金冠。

玄色衣摆上凤凰展翅欲飞,本就极盛的容颜这一刻更是绚丽得刺目!

所有人几乎都在这刻屏住了呼吸。

尹子柔自入宫后,便不曾穿过这身象征地位的贵妃礼服,可今日,她必须这么做。

她缓步走到那十数人面前。

那些人浑身发抖,就连头都不敢抬。

尹子柔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字字冷冽。

“尔等污言秽语扰乱宫廷,吟霜,将人拖下去!”

一时间,磕头声不绝于耳。

“娘娘饶命!奴才知罪!”

“求娘娘高抬贵手,奴才再也不敢了!”

尹子柔一双清眸如寒冰,在一片求饶声中,吐出两个字。

“杖毙!”

传谣之人简直肝胆俱裂,旁观的嫔妃也脸色发白。

尹子柔垂着的眼里凌冷无比。

“饶你们的命?谁来饶我妹妹的命?!”

她话落音,便有侍卫上前将他们拖了下去。

尹子柔看着妃嫔各异的脸色,缓缓开口。

“今日之事,还望各位姐妹引以为戒。”

这一刻,她高傲又漠然,将嚣张跋扈四个字宣扬到了极点!

伴着不远处凄厉的惨叫声,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宫门处传来一声冷沉的呵斥。

“住手!”

楚肃年大步踏入。

尹子柔站起来,与众人齐齐跪下。

“参见陛下。”

楚肃年看着满地血腥,黑眸中怒意盎然,他看向尹子柔。

“朕予你贵妃之权,不是让你草菅人命的!”

尹子柔攥紧了手,声音毫无畏惧:“陛下,臣妾既掌中宫,难道要看着旁人犯错而不加管制么?这些人,祸乱宫廷,罪不容诛。”

楚肃年一怔,随即更怒。

“还要狡辩?尹子柔,你何时变成了这幅心狠手辣的模样!”

尹子柔心里的寒意止不住的往外冒,她抬起头来,对上楚肃年的眼。

“陛下,清白乃是女子生存之本,流景之事有关贞洁,岂容旁人胡言乱语?”

她说着,鼻尖骤然发酸。

“昨日臣妾向陛下求了恩典,彻查我妹妹落水一事,不过一夜宫中便流言飞舞,臣妾不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逼死流景吗?”

楚肃年脸色沉沉:“可朕分明听说,哪怕主谋已然死在天牢,你也不肯罢休。”

“自然不能罢休!”尹子柔红了眼。

“陛下,臣妾在宫中一日,若有人要害我的家人,哪怕拼死,臣妾也要讨个公道!”

说到‘公道’二字时,她眼中已有泪光盈动,直直看着楚肃年,分毫不让。

楚肃年一怔,眼中蓦的闪过一丝心虚之色。

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冷脸。

“这皇宫,还由不得你说了算!来人,传令下去。”

“贵妃尹氏,心肠狠毒手段残忍,责其禁闭一月罚俸半年,褫夺其掌管六宫之权!”

贵妃受罚一事很快便传遍宫中,楚肃年哪怕听见,也未置一词。

谣言愈演愈烈之际,他却跟林晚竹的父亲林太傅在勤政殿内对弈。

一炷香后,林太傅放下棋子缓缓道:“陛下今日可是有烦心事?”

楚肃年一顿,沉下心来看向棋盘,眸色隐晦。

他捏着那黑玉棋子在指尖把玩,突然开口:“是下的有些乱。”

“看来,是棋子不听话了,竟在棋盘上乱走。”

林太傅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楚肃年将棋子丢入盒中,便起身离去。

林太傅眸中光芒一闪,回府后,召来手下。

“给宫里娘娘传信,让她近日多亲近陛下,莫要被那尹氏抢了男人还一无所觉!”

手下小心讨好:“大人放心,陛下对娘娘情有独钟,那尹氏不过是个棋子挡箭牌罢了……”

林太傅冷哼一声:“一个男人,怀抱绝世美人,纵然心有所属,又怎会毫无所动?”

……

半月后,凤鸾宫。

尹子柔靠在榻上,脸色苍白,不断咳嗽。

自她被罚第二日,便莫名大病一场。

这时,门吱呀一响,吟霜端着一碗泛着苦味的药进来了。

“娘娘,该服药了。”

尹子柔咳了两声,看向她通红的眼:“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委屈?”

吟霜一顿,连忙掩去眼中泪意,急急摇头:“没,可能是风沙迷了眼。”

尹子柔轻轻吐出一个字:“说。”

吟霜便不敢再隐瞒:“今日奴婢听人讽刺娘娘,跟他们对了起来,只恨自己无用,没讨着好。”

尹子柔心口一颤。7

后宫中人早就对她恨意深重。

楚肃年仅半月未来凤鸾宫,她们便一个个蠢蠢欲动。

想来上一世,若是她没死,最后只怕也是落得这个下场……

尹子柔接过药,一饮而尽,喉间苦意蔓延,没等吟霜拿蜜饯,她便猛地扑在床边,剧烈呕吐起来。

“娘娘!”吟霜慌了神,急忙去扶,却见尹子柔脸上一片惨白,眼中泪意浮动。

吟霜顿时心酸不已:“娘娘,奴婢再去煎一副来。”

尹子柔拉住她,摇了摇头:“这药,不必再喝了。”

“风寒可医,心病难除,这药,对不了我的症。”

她慢慢躺了下去,嘴里的苦意却久久不散。

这几日晚上,她总觉得冷,也总想起当初楚肃年对她宠爱时那些好来。

可每每当她想沉溺其中,真相便犹如利刃,狠狠撕开这片假象。

尹子柔手指紧紧抓住被单,声音哽咽。

“吟霜,你说,陛下是不是从未爱过我?”

吟霜惊的直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尹子柔背过身去,床榻之上,她肩膀微微抖着,泪流满面。

凤鸾宫的太医去了一波又一波,可尹子柔的病却迟迟不见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而楚肃年,从未踏足过凤鸾宫。

解禁的当天晚上,尹子柔坐在窗前,天边皎月倒映入眼,却照不亮她心底深处。

不知道坐了多久,吟霜走过来:“娘娘怎在这吹风,等下寒了根本,有碍子嗣,”

尹子柔整个人僵住。

她哪里来的福气有个孩子呢?

即便是前世,她到死前,也从未有孕。

尹子柔如同木偶般站起身来,一时不察,却将窗边那坛盆栽带落在地。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骤然响彻房间。

尹子柔下意识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在那棕褐色的泥土中,赫然露出一截血色的花蕊!

尹子柔心脏猛地一揪,她蹲下身去,颤着手拨开泥土,一阵刺鼻的异香随之袭来。

她看着这盆栽,陡然想起这是去年楚肃年送来的。

这一瞬,她的心如同千根钢针狠狠扎下!

尹子柔猛地抬眸:“吟霜,将陛下御赐之物全都拿来!”

她此刻脸色白的如纸般。

吟霜不敢耽搁,一样样将尹子柔珍藏之物都摆在她面前。

可下一刻,尹子柔犹如魔怔一般,将其一样样砸碎,碎片满地,割裂了她的手。

吟霜慌的去拦,却被尹子柔狠狠一推:“让开!”

她满手是血,状若疯魔。

百样物件,尽皆碎裂,就如她的心,寸寸裂开,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每一样东西里,都有那刺鼻的异香!无一例外!

尹子柔死死的盯着那些东西,眼白处血丝遍布,骇人至极。

“吟霜,去太医院打听打听,这是何物。”

她声音里哑得令人心碎。

吟霜领命而去。

不过一刻钟时间,尹子柔却觉得漫长的令人窒息。

她瞧着跪在面前抖若筛糠的吟霜,缓缓开口。

“说。”

“娘娘……是麝红花,女子用之,终生无子!”